枣糕废鱼

48

Q：刘先生您可算是来了，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刘岩（48）：真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叫刘岩，山石岩，是个beta，现在在做舞蹈老师。

 

Q：聊聊您的儿子吧，周奇在您眼中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呢？

 

刘岩（48）：周奇啊……这个可能一两句不太好说清楚……他是个单纯活泼的小孩，毛手毛脚的。但他某些方面跟我挺像的，是不怎么会表达的人，他有自己的心思和考量，尽管这种心思有些敏感，甚至还有些幼稚，他总是会用嘻嘻哈哈的玩笑把他自己的心思掩盖起来。他有点像那种舞台上的喜剧演员，当然这个比喻是很不恰当的，他从来都不喜欢说自己受的委屈和辛苦，永远都希望能把笑脸带给别人，他喜欢总是表现的大大咧咧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样子，没心没肺地笑笑，撒撒娇，不想让别人担心。

 

刘岩（48）：他喜欢笑。

 

Q：如果用一个词儿形容您儿子呢？

 

刘岩（48）：这可太难为我了……单纯？单纯吧，或者说可爱也可以。

 

哈哈您也挺可爱的，不过哪家爸爸不看自己孩子可爱呢。

 

Q：您觉得周奇身上有没有什么让你不满意的缺点呢？

 

刘岩（48）：这也不少，比如他做事毛毛躁躁的，他有些点子挺机灵的，但和人接触就欠缺点考量，所以他基本不对别人设防……唉……感觉他很容易被人骗或者伤害吧……

 

刘爸爸您好像情绪不太开心？

 

刘岩（48）：没有没有……

 

对周奇的担忧吧？可以理解，毕竟您是他唯一的监护人。

 

Q：那在与您儿子相处的过程中，他有没有做过什么让您印象深刻的事情，说过什么让您印象深刻的话呢？

 

刘岩（48）：挺多的，真的挺多的，周奇的出现本身对我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了……具体说啊，具体说的话……高三毕业典礼，他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下面，让我们欢迎，高三二班，优秀进步学生周奇，上台为大家做汇报，周奇同学在高考中成绩进步极大，在最后冲刺阶段名次提升近几十名，考上了z大。也请大家欢迎周奇同学作为进步学生代表与各位家长学生们分享自己的经验。”

 

班主任穿了件红色的小西装，此刻正含着笑意站在台侧鼓掌，一个白t恤的身影窜上了台，走过了几步转了两圈终于摸到了话筒掏出了口袋里皱皱巴巴的纸。

 

“尊敬的各位领导，亲爱的同学们，各位老师，家长，欢迎你们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来到新高三动员会暨我校优秀学子经验汇报讲座，在刚刚结束的高考中，我以文科590分的分数加z大定向特长生20分的加分，考取了有着‘德行兼重，求真至美’精神传承的我市z大，我从一个成绩中游平平无奇的学生，在高三冲刺阶段分数有了大幅度的提高，最终取得了这样优异的成绩，与母校的培育是分不开的，与老师的教导是分不开的，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我在高三冲刺阶段，求学刻骨，实行驾……不对，笃，笃定——唉——”

 

台上对着话筒的男孩突然叹了口气，揉了揉纸张塞进了口袋里，撅撅嘴挠了挠后脑勺——

 

“说实话，这词儿不是我写的，是我用一顿奶茶换董攀给我写的，董攀，就刚才那个我校状元优秀代表，刚发完言那个……唉，你别捂脸啊，我看见你了，不就坐那儿了嘛？唉，唉赵叔叔张叔叔你们好，刚才我都没注意。”男孩用力挥了挥手咧开了个灿烂的笑容，然后一伸手砰一声把麦架上的话筒给拔下来了，“你们别听他说的那套什么全心全意扑在学习上的词儿啊，他高三的时候谈恋爱谈得可开心了。以前还怕让家长知道，后来家长同意之后光明正大地谈，今天我看小郭哥哥也来了，小郭哥哥好——”

 

“我每年都参加校园歌手大赛，所以这样拿话筒拿习惯了。各位曾经高二现在高三的学弟学妹们甚至我的任课老师们可能也要嘀咕，我这个著名的活跃分子成绩老大难怎么突然就成了表彰大会上的代表了。我是个没做过大会汇报的人，以前每次优秀学生讲座我也是坐下台下打哈欠盼结束，所以我知道大家现在的感觉，谢谢董攀帮我写的词儿，我还是决定，更真诚地，跟大家聊聊我的事儿，和我想明白的道理，一个人限时十五分钟嘛，我跟大家讲个故事吧。我一讲这个故事我保证大家都不困了。”

 

“我跟大家讲讲我怀孕的故事，”

 

“当然要想讲怀孕的事儿要先从我做吃播开始讲起——”

 

 

 

 

 

 

 

“找到了！大次方的极限挑战，这个热门视频封面是你儿子吧？”

赵越停住鼠标，用手指向了直播网站吃播分类下热门视频第一页下面的个视频封面，刘岩嘴角狠狠抽动了一下，封面动图上他儿子正眨着一双大眼睛，然后屏住呼吸，一口就把手里绿色的冰棍塞进了嘴里。

下面小标题写着：“挑战一口气吃完二十五根绿舌头！”

 

赵越转头看看旁边已经陷入石化的刘岩，默默移动鼠标点开了主播空间。

 

刘岩眯起眼睛，主播空间封面是他儿子和方晓东和合影，粉丝数十几万不能算多，最新一条动态写着“极限预告：周末早九点，鲱鱼罐头六连击！”下面评论区刷了一片的“直播事故了？”“翻车？？？？”“鸽了？”“应该是事故了，我看到开罐头就突然下播了。好像有人在砸他们房间的门。”“刺激啊，又一主播翻车？”……

 

赵越贴心地让开位置，让刘岩握住了鼠标，刘岩对这些年轻人的网络新型文化是不太关注的，只知道直播是近些年很火的事情，只是他没看过，也不感兴趣。

 

现在他儿子的脸，就明晃晃地出现在一个搞笑类极限吃播的封面上。

 

他儿子的直播回放观看人数不能算多，看评论区互动也才几百条，全部视频的点击量最高就是吃绿舌头那个，刘岩吸了口气点开那条视频，回放只节选了部分，刘岩不想看他儿子捏着鼻子一脸滑稽地艰难往嘴里塞冰棍的样子，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干脆一滑鼠标向下看评论区。

 

“哈哈哈哈哈哈这小孩可笑死我了，吃不了就别吃了哈哈哈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后面这么搞笑，大概他让我想到了我家松鼠强行往嘴里塞六颗松果的样子。”

 

“挺深的[/奸笑]”

 

“有时候就很烦吃播区热门总是推送这种打擦边球的视频，有必要吗？舔冰棍什么暗示大家又不是不懂。而且这种视频每次都能获得特别高的播放量，然后就有更多主播去做。主播最后也没有把25根冰棍吃完啊，哗众取宠软色情就没意思了。”

 

“楼上说的对。将近百万播放一百多评论，不知道你们看视频的时候都在干什么。”

 

“你们看完视频了吗？人家主播只是往嘴里塞也没你们说的做那种动作啊，看个封面就联想，肮脏的人眼里看什么都是肮脏的。”

 

“传 统 艺 能”

 

“片段来自《饮食男女》番外篇，因李安导演考虑到演员岁数太小不能更好地阐释其构造性的悲剧主旨核心，故被删除，现在平台能找到当年的删减备份片段，属实不易，爷哭了。”

 

“给后排热门进来小伙伴科普一下我家小主播，大次方是最近一个月才活跃起来的学生主播账号，账号主体有两个人。这次视频出境的是大可，大部分吃的事情也都是大可在镜头前做的，大西一般是拍的那个很少出境，但火鸡面直播还是出镜了的。我们家吃播的特点就是立完flag立刻翻车，其实能看出来大可也不是职业吃播，每次挑战都很少有完成的，但看他一边不能吃一边强行上头往嘴里塞然后冲洗手间真的很搞笑，他在屏幕里通过自己的花样自闭带给大家欢笑，关于被diss软色情的事儿，你怎么不说隔壁球区呢？人家那擦边擦的不比一舔冰棍的男孩多？小糊主播撕不起，一开始确实是舔了，后面也就又回到强行往嘴里塞的画风了。所以躺平任嘲不做评论了。”

 

……

 

刘岩匆匆扫了几眼评论，后面吵架的不少，大体都围绕在吃播打擦边球这个话题发散举例唇枪舌战，基本也就跟他儿子的视频内容没了太大关系。他就退出了这个视频选择了按时间顺序排列投稿内容，最新的一条是“鲨鱼肉煲汤什么味？超辣火鸡面又来了！”刘岩发现这条视频封面的背景就是他家的沙发了，刘岩看了看发布日期写着的昨天内心有了点预感，下意识之间手指已经点开了视频。

 

“今天呢，托我一小徐朋友搞来了点神奇的东西，哒哒哒哒，鲨鱼肉，这个是从欧洲直邮过来的，50g包装，上面说是已经处理过熟了的，据说这个鲨鱼肉特别的腥，所以今天我就请来大西和我一起，鲨鱼肉煲汤！”

“当然在等煲汤的过程中我们还是要进行你们最喜欢看的火鸡面挑战的，今天还是两倍辣……什么两倍辣太少了啊，拜托耶体谅我一下，我一会儿还要喝那一锅稠成那个样子的鲨鱼肉煲好吗……”

 

刘岩让视频播放着看了眼评论区——

“鲨鱼肉我看别的主播吃过！真的超臭超腥的，主播辛苦了哈哈哈哈”

“大次方日常翻车，请问吐完之后摔的是大可家还是大西家的砂锅呢[/允悲]”

“唉唉唉？中间打电话进来的是爸爸吗？不管了先喊公公好再说！”

“最爱看你俩吃火鸡面了，快乐源泉请继续不要停！”

……

 

 

刘岩现在知道医院里他们四个给周奇打电话的时候对方在做什么了，虽然并不是他们当时猜测的那样，但他并没有高兴到哪里去，甚至说更加烦躁了起来。

周奇的主播视频都集中在过去一个月之内，这星期每条的简短精华回放都有几万的播放量，标题也是怎么吸引人眼球怎么来，大部分的封面上都只有他儿子，只有极个别几个方晓东也在上面，他们后期吃的最多的就是火鸡面，还有其他诸如芥末花生，折耳根，臭豆腐，墨西哥辣椒，豆汁儿，柠檬……等等一系列听上去就猎奇又味道十足的东西，刘岩皱着眉头一言不发把页面往下翻，这个账号注册之后一开始都是运动直播，封面上的周奇在跆拳道，打篮球，甚至还有两个唱歌视频，但播放量都只有几百几千，直到火鸡面直播标题出现，播放量才突然上了十万，最近几天的吃绿舌头让他上了热门。

 

“挑战：在学校走廊里蒙眼打篮球！看能中几个！”

 

刘岩现在也知道他儿子是怎么把校长玻璃给砸了的了。

 

 

刘岩晃晃脑子，大体理清了现在的情况，他的儿子私下和方晓东合伙，瞒着他开了个直播账号，借着课余和课后做作业的时间，尝试了各种直播内容，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因为一次滑稽吃播发现了播放量高的办法，并且从此走上了同样的极限挑战之路，开始了各种拿自己胃和肚子不当事儿的跳梁小丑行为。刘岩瞥了一眼发布的来源标志，确定了这个视频是用方晓东的手机做的，看起来周奇知道自己的手机不能保证流畅的直播。

 

但这些结论没有让刘岩感到丝毫的轻松，他不能理解周奇为什么要去做这样哗众取宠的事情，像是个被人围着看热闹的卖笑小丑，而且是在高三这种关键时刻，为了好玩吗，还是说为了钱。

刘岩每个月都会给周奇点零花钱，不能算多，但也不是不够用。

 

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还是说他就不打算上大学了，打算以后就辍学当个主播？

 

虽然说刘岩没有强迫自己儿子的择业选择，但辍学当主播在观念传统的刘岩眼中绝对是一种会在未来让周奇后悔的行为，没有接受高等教育的隐患是会在未来逐步显现出来的，限制了一个人的成就天花板。

 

“岩哥，你别生气了。”

 

赵越的声音传了过来，刘岩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皱着眉低气压了很久了。

 

“周奇应该也是图新奇好玩，这个岁数的男孩子都贪玩。”赵越揉揉他的胳膊。"你得教给他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

 

"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这是刘岩最想不明白的一点，"他之前跟方晓东发消息说过这次直播是最后一次了。"

 

赵越：你们今天在酒店，是在抓你儿子直播吗？

 

刘岩：……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这么说。

 

赵越：那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周奇做直播短暂地快速挣了一笔钱就收手不干了，说明他并不是想做主播，他是在——

 

赵越：瞒着你想搞一笔钱？而且害怕你知道他在搞钱，或者是害怕你知道他在做吃播挑战。

 

经过赵越帮忙梳理一下之后刘岩觉得自己混乱的脑子清楚了一些，但并没有解决问题，现在看他儿子没怀孕应该是事实了，但吃播赚钱的事儿还是没有解释，更让刘岩觉得隐隐不妙的名字在他神经上跳舞——

 

方晓东。

 

方晓东和他父亲看上去都温柔又安静，说话慢条斯理的，似乎是很好相处的人，鲨鱼肉直播解释清楚之后刘岩也就没了怀疑方晓东那天在他家做了什么过分事儿的依据，但这个名字放在那儿总让他有些担忧，他儿子到底和这个同学是什么关系。

 

难道说他们真的在瞒着他谈恋爱吗？

 

谈恋爱又为什么要搞一笔快钱呢？

 

或者还有更多他不知道的关系？

刘岩越想越觉得发愁，眉头上笼了一片乌云，恰逢屏幕上他儿子的直播也播到了头，画面里的男孩笑了笑，突然一张脸就凑到了屏幕前，骤然提高的声音透过电脑音响在维修店里爆炸，吓得毫无防备的刘大爷差点蹦着蹿出去——

 

"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记得双击么么哒！！"

 

 

刘岩：靠我儿子是傻逼吗？？？

 

 

 

49

 

"靠我爸是傻逼吗？"

 

周奇蹭一下子又蹦了起来，张英席薅着他的耳朵垂把他扽下来狠狠拿手指戳了戳额头，周奇哼哼唧唧捂着自己的脑门痛得龇牙咧嘴——

 

张英席：怎么说你爸呢，小孩子再这样说话我替岩哥教训你啊。

 

周奇揉完脑门眨眨一双圆眼睛眼圈又开始发红，张英席无奈叹口气想着刘岩家的小孩可真是让他给宠坏了，但毕竟戳的是别人家儿子的脑门，要是对面是董攀张大爷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会愧疚，甚至可以再戳两下。

但周奇那双大眼睛委委屈屈的样子确实是让人心中生愧，张英席伸出大手打算揉揉对方头发给他顺顺毛，就听见周奇狠狠抽了一下鼻子，声音都打了颤——

 

"您不知道那天我吓成什么样……"

 

小孩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拿着手背狠狠抹了下脸，抬头恢复了那个友善无忧无虑笑着的表情：装吐血去我们班主任办公室偷体检表？我爸可真行，这馊主意谁给他出的？

 

张英席：你吃二十五根冰棍的馊主意谁给你出的？

 

周奇：小徐叔叔。

 

张英席：那就对了，你爸那馊主意也是他家那口子出的。

 

周奇：您说我棋元叔啊？

 

张英席：不是他还能是谁。

 

张英席：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张英席喝了口水，继续看着周奇，两个人突然陷入一阵沉默，周奇挠了挠脑袋。

 

 

张英席：我说完了，你交代交代吧？

 

周奇：交代啥？

 

张英席：交代交代怀孕，还有今天酒店的事儿。

 

周奇：张叔叔，我真没怀孕。真的是小徐叔叔花五百块钱雇我给他顶名和保守秘密的。这不我也是这周才刚知道他怀孕嘛。

 

张英席：那酒店呢？今天酒店怎么回事。

 

张英席：你们干嘛呢一串一串往门外跑的，马拉松啊？

 

周奇：这不是找个地儿做鲱鱼罐头吃播嘛。

 

张英席：鲱鱼罐头？

 

张英席：你今儿吃鲱鱼罐头？

 

张英席：我说你这信息素味儿怎么这么怪呢。

 

周奇：本来瞒着做最后一次了，小徐叔叔怀孕了也不能总让他跟着掺和，结果我爸找过来了，我棋元叔也来了，小徐叔叔怀孕的事儿就捅出去了，我棋元叔跑了，我爸也跑了。当然我这才知道董攀小郭哥哥还有赵叔叔也跟着跑了。

 

张英席：郑棋元跑什么？他对象怀孕了他应该高兴才对啊。

 

周奇：小徐叔叔反正跟我说绝对不能告诉棋元叔怀孕的事儿，他说棋元叔不想要孩子，如果知道怀孕的事儿他们俩可能就走不下去了。他本来知道自己怀孕的时间就挺晚的，又狠不下心把孩子打掉，拖着拖着就三个月必须做产检了。

 

张英席：我觉得郑棋元和小徐关系挺好的啊，虽然小徐岁数小但是将来可以结婚的那种稳定关系。

 

周奇：小徐叔叔说……他和棋元叔的关系里他输的更一败涂地一点，所以他没办法……

 

 

 

 

"哝，这包就是我托敏辉搞来的猛料，冰岛鲨鱼肉，超级厉害吧。"

徐均朔把一包真空包装塞到周奇手里，得意地挑了挑眉。

"鲨鱼肉，小徐叔叔，真能吃吗？犯法吗？"

 

"怎么不能的，你就搞这个，保证你播放量分分钟上百万好嘛。而且这是养殖鲨，正儿八经进口真空食品，你看上面还有3a戳呢。"

 

徐均朔用手指给周奇指包装上的一堆英文字符，然后拍拍自己胸脯：讲道理，相信你均朔哥哥，到时候直播弹幕排面刷起来……奇奇你怎么了，不开心？

 

"没……没什么。"

 

徐均朔：你还没什么呢，你心不在焉都写在脸上了，出什么事儿了？

 

周奇连忙把鲨鱼肉塞书包里去晃徐均朔的胳膊：小徐叔叔你咋过来的？怀孕别骑自行——

 

周奇话还没说完就被徐均朔一把捂住了，只剩俩大眼瞪得跟铜铃似的。

"嘘——不准提怀孕俩字。"

 

徐均朔晃晃脑袋才把周奇放开：这事儿现在全世界就你知我知，再说了，我是步行过来的，z大和你们学校就隔堵墙的距离。

 

"你这肚子迟早也瞒不住啊……"

 

"能瞒一天是一天，本来咱们beta就显怀晚，孕反应也晚——你今晚是去直播还是上晚自习？你那小伙伴呢？"

 

周奇低下了头开始扣自己的衣服角，扣了好一会儿嘟嘟囔囔说了句：他去打车了，我要去趟医院。

 

徐均朔：你去医院干什么？

 

周奇：我爸摔倒了，腰扭伤了……但他不让我跟着去……

 

徐均朔：你爸？岩哥？

 

男孩扣着衣角点头，眼看着眉头就飘上一片黑雾，狠狠皱了起来，徐均朔连忙弯腰拿手搓搓小孩的脸，声音放轻了一个度：奇奇别担心，既然岩哥不让你跟着去那肯定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他是怕耽误你上课。

 

"你别老搓我脸。"周奇把徐均朔的手指掰开，"先交代你，你不是跟我说了今天就跟棋元叔坦白的吗？你坦白了吗？"

 

徐均朔悬在空中的手一愣，随后眼神躲闪地胡乱晃了晃身子，伸出手一把按上对面人的头发：你个小孩懂什么——

 

"你也没比我大多少——"

 

"那讲道理我还是跟你爸同辈，你得喊我叔。"

 

"为什么啊，棋元叔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敢跟他说啊？"

 

 

徐均朔突然叹了口气，站直身子，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在西边的天空流动着夺目温暖的色彩，染红了整片天空，给他镀了层金边，只是这个连头发都被映得毛茸茸金灿灿的人眼神突然暗淡了下去，显得和画面格格不入起来。

 

"……因为我更喜欢他啊……"

 

本来暖色场景中的两个人突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拜托光说我，你不是现在拒不交代到底为什么要钱？你和你那个小搭档到底在干什么？他人在哪儿呢？你信不信今天我就替岩哥管教你的交友范围——"

 

 

"你别管了。"周奇突然低声回了句一偏头就躲过了徐均朔的手，攥紧了自己的背包带拿出手机——

 

"他喊我了，我走了。"

 

 

 

 

 

 

 

"就是这样，我每次问小徐叔叔，他都刻意回避聊棋元叔聊孩子的问题，按他的说法是，棋元叔从来就不想要孩子。"

周奇终于拿过了桌上已经凉透的牛奶喝了一口，嘟嘟嘴郑重点了点头。

 

张英席摸摸下巴，然后向前把手肘撑到桌子上，若有所思地来了句：……那看起来郑棋元家还是有什么我们不清楚的难念的经的。

 

对面的周奇连忙连连点头。

 

"所以我发现了两个问题——"

张英席突然把摸下巴的手放了下来，目光直视圈住了桌对面的周奇。

 

张英席：第一个。

 

张英席：你和徐均朔的辈分怎么这么乱呢。

 

张英席：他喊你弟弟，你喊他叔。

 

周奇：没办法没办法，爱情使他辈分大——

 

"第二个——"

 

张英席的目光骤然严肃凛冽了起来，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一下子如同鹰爪锁住了周奇，松樟味的厚重alpha信息素若有若无开始蔓延，窗外的太阳被一块云彩遮住了，靠窗的桌子猛然陷入了一片鸽子灰的阴影。

 

"你做吃播赚钱是为了什么？"

 

椅子上的男孩的手指在身侧攥了个拳，把头低着侧到了一边，重心向后背紧紧贴在了椅子上，似乎是不打算回答张英席的问题。

 

"你在害怕什么？"

 

 

 

 

车后座上，还红着眼圈的人哼哼抽了一下鼻子，眼神失焦地看向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手下意识地捂在自己肚子上，思绪早不知道飘到了哪儿，方晓东侧脸看了看他，缓慢地叹了口气，直起身子少见地用俄语开了口。

 

方晓东：小爸，你真的要带他去医院做引产？

 

副驾驶悠悠地传来一阵幽香的玫瑰味道，比方晓东要厚重优雅也标准地多的俄语传了过来。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但你知道他现在作出的判断都是不理智的，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不应该随便做决定。"

 

 

"对。"

 

一声浅浅的"да"通过空气打了过来——

"你在情绪激动时做的决定正确吗？"

 

"周奇做了什么你想到了你的父亲，所以你就失控了。你动他了，对吗。"

 

 

 

 

"方晓东，回答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