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糕废鱼

《十二夜》

又名：《共犯者：生存游戏》

Cp：双北/魄魄/晨鸥/双若/嘎尾/潘蓉

梗概：游戏开始，至死方休

警告：相关视频在这儿《共犯者》

       黑化/暴力/混乱邪恶 非正常三观注意避雷

        专属tag“游戏开始至死方休”

       当时抽中小伙伴 @しろ 的点梗是双北共犯者，所以行文将以双北为主

        （半年了你可算想起来这个宇宙观了_(:з」∠)_）

 

【第一夜】

 

她是个新警察。

当然这不意味着李警官是个傻乎乎的菜鸟，李警官今年二十出头，留着标准的黑色短发，她有一双眼角上翘的眼睛，其中似乎总包含着点这个年龄段女孩子所没有的洞察力，眼角下方有一颗漂亮的美人痣，她有着洁白的牙齿，安静整齐地躺在一张薄唇的庇护下。她该正是意气风发的岁数——警校优等生，毕业就分到了重案组，身手干练，你从她身上几乎看不到动摇两个字。

但现在她在那扇暗褐色的办公室门前犹豫，新换的黑色皮鞋在门前点了几个来回，李警官才扣了三下，轻轻推开了门。

房间里一位岁数四十出头的绅士已经坐在一端沙发上等她了，男人带着眼镜，在听到推门声后起身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李警官按照示意坐到了他的对面，下意识挺直了腰板。

男人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他们两人之前摆放着两只白色的咖啡杯，李警官目光来回在对方身上逡巡了一圈，男人有着标准的老派绅士作风——打理整洁的深褐色短发，熨烫平整的衬衫，米色格子的西装马甲，贴合腿型的长裤，干净的德比鞋——价格不菲的生活质量，优雅的中产阶级审美，总而言之是个心理学教授该有的样子。

“你平常你总是那样吗？”

李警官还没有完全默不作声打量完办公室的陈设，男人就出声打断了她，对方有着和样貌般配的醇厚声线，柔和地绕过李警官的身体，打在她背后的沙发靠垫上，被完全吸收了进去。

“什么？”

“判断任何你遇到的事物。”那位老派绅士淡淡回答道，“你从进来之后就一直在观察打量我，或许你已经推理出了我今天晚餐吃了什么。”

李警官哑然，顿了一阵后喃喃道了声抱歉。

“你没有必要道歉，你是个警探，这种技能是你应该的。”男人笑了笑，“就像推荐你来的撒先生，他也总是有这个毛病，不过他既然不是个警察，那这个毛病就总归是有些无礼的了。”

李警官吞了下口水，她的背仍旧挺直——“您好像和撒律师很熟。”

“我们都算是玫城警局的特约顾问，我和他熟识不算奇怪——你想喝点咖啡吗？”

“不了，谢谢。”李警官闻到了咖啡豆的香醇气味，就像面前的这位心理学教授一样，但这种香醇气味中蕴含着她说不清的东西，或许这是女人的第六感，但她无法放松，只是拒绝了对方的好意，转身从公文夹里拿出了一叠文件。

“这就是一周前富锦大厦坠楼案的基本情况，我想各种情况您也已经从报纸上看到了，当然这份里面只有您作为顾问的权限所能知道的部分，案子快要结了，还有两份需要局长签署——”

“所以你想让我这个警局的心理学顾问做些什么呢？”李警官从眼角余光中看到了对方缓缓将手中的咖啡杯放下，杯口一尘不染，优雅地仿佛一只花斑虎——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子里会蹦出这个比喻。

“做一些犯人的心理评估认证——他是个精神病。结案需要一份权威的精神层面评估书。”

“我看到报纸上说的了，狂躁症，我会按照要求完成顾问该做的事情。”

李警官将文件整齐码好推到了男人的对面，眼神聚焦到了一旁的一束植物上，那是一盆暗绿色的植株，上面似乎有些褐色的斑点，她不确定那是不是产生了虫害，似乎这位绅士不像是那种不会照料盆栽的粗糙男人。

李警官没了话语，感觉自己似乎该起身离开。

“那其他的呢？”李警官的思路被打断了，男人和蔼地抛出了个问题，“撒律师推荐你来找我，并不是为了一份警局文件。”

李警官的目光仍旧停留在那块绿叶子上面的褐色斑点，似乎能把它看出新的形状，她听见对方说，“我还是个心理医生。”

“我很好。”

“那或许你该带话给我的老朋友，让他少为我安排些‘很好’的朋友在心理诊疗室见面。”

“我真的很好，何教授。”

男人重新交叠了双腿，“那不如来聊一聊，你怎样与撒律师认识的呢？你似乎该谈谈他。”

李警官漂亮的眼睛中倒映着那块小小的褐色斑点，她似乎终于看出了它的形状——变成了一个男人裸露的尸体，冲泡在大雨中的泥地中。

 

李警官将雨衣前的帽子再次向前拉了拉，但雨还是将她的发梢全部浸透，血腥气在鼻子里积聚地越来越多，最后她只是愤愤地拉开面包车的门，坐了进去。

尸体就被抛在建筑工地里，浑身赤裸，一把匕首从上到下直接扎进头骨，惨状直接恶心吐了另外几个警校实习生，李警官只觉得早上吃的那点东西都一并在胃里翻江倒海，她强压了一下反胃的感觉，继续忙活自己手头那点证据袋的工作。

惨案的社会反响很恶劣，李警官跟着自己的师父跑回警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仍旧下着瓢泼大雨，她将那些照片啊文件之类的东西塞进文件夹急匆匆地往会议室送，推开门的时候正看到个从未见过的男人在会议室里和自己的上司争论。

男人个子不高，腰板瘦地可以，在西装马甲下露出条曲线，他鼻梁高挺，目光炯炯有神，似乎成了这个阴暗雨天里的光源。

李警官只是按照要求放了文件，出门的时候才从同样的实习生那里无意间听到，那是警局的特约法律顾问，姓撒。

李警官那个时候便觉得，或许这世界上该有什么样的人是法律的猎鹰的话，大概这种人就得长着撒律师这样的目光。

 

“我跟撒律师是在警局认识的，我那个时候负责的案子，他是顾问。”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一起参与了那个案子的侦破，并且认识了对方。”

“他是你的朋友？”

“不能算朋友。”李警官摇了摇头，“只是长辈级的人物。”

“那这似乎并不能解释，他为什么推荐你来到我这里。”

李警官和沙发对面的男人对视，想看出什么情绪起伏，但他仍旧那样平静，李警官推断了几秒种撒律师和面前这位心理学教授的关系，最后决定只是摇摇头，“只是警局长辈级的人物，我们合作过几次。”

“那好，我们来谈谈那个你们认识的案子吧，那是你作为实习生第一个案子？”

“是。”

“那让你感觉怎么样？”

脚下的地毯很柔软，李警官向后移动了一下，猜测那地毯上的羊毛是来自于澳大利亚还是内布拉斯加州。

 

在重压之下的调查组三天两夜没合眼，将嫌疑人锁定在了一个姓白的社会青年身上，孤儿院出身，汽修厂工作，沉默寡言，一个人独居，连眼神里都带着点对生命的不耐烦，是个合适的潜在暴力分子，也是个完美的犯罪嫌疑人对象。

审讯的时候李警官有幸从旁边看到了那个姓白的男人，他高且瘦，总是喜欢眯着眼睛看人，像是头饿了三天下一秒就要啃下你肌肉组织的野狼，除此之外他还有张好看的面皮，眼睛下的泪痣在灯光照射下格外显眼。

嫌疑人的文化教育背景不高，无论警方提问什么都采取消极的不配合态度，男人无法解释自己在命案当晚为什么出现在案发现场的监控里，更无法解释那看上去就像是藏了作案凶器的鼓起来的雨衣——他只是从下而上眯着不耐烦的眼神睥睨着对面的两个警察，发出几声嗤笑。

命案在网络上发酵地沸沸扬扬，上头下了三天破案的死命令，组里每一个人都已经从内心给他打上了凶手的标签，等着检验科拿出铁证或者熬上十几小时撬开他的嘴。

审讯进行了整八个小时，那头野狼样的男人却好像怎么都不会开口一般，他似乎已经从地狱走了一遭，对于警方的攻势油盐不进，然后师父就打发了李警官去干事儿，等她再回来看那个年轻人，发现对方的脸上多了几道扎眼的青紫伤痕。

李警官第一次在警局觉得有些喉咙紧绷，仿佛那种面对尸体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又回到了胃里。

 

 

“我觉得……很好，我感到我伸张了正义，做了正确的事情。”李警官用鞋尖下意识地点着那块她认定来自于澳大利亚的羊毛地毯，努力让自己发音清晰。

“你所指的正义的事情，是什么呢？”

心理教授在纸上写了一些字，李警官不知道那是什么，她猜测对方正在对她是否说了谎做评估。

“我们抓到了凶手，虽然我并没有在那个案子中担任核心的位置，但我们整个组还是完成了任务，我很开心。”

“那个案子应该是一年前的雨夜男尸案，对吗？”

男人在纸上划下一笔后，抬头温和地问道。

“这算是警局机密吗？”

“不算，首先我作为顾问具有一定的案件访问权限，其次，那次案子闹得沸沸扬扬，加上你的入职时间的基本信息，或许我不知道也很难。”

“是的，就是那个案子。”

“等你们找到凶手的时候，他已经自杀了，对吗？”

“……是。”

“你在犹豫，是什么让你犹豫？”

 

“是什么让你在犹豫？”

李警官站在自动售货机前，想买些咖啡之类的东西来缓解那种恶心的喉咙紧缩感，而有个清晰的男声从她的侧面传来，那是个问句。

她转过头，看到了不久前在会议室见到的那位法律顾问。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你在犹豫。”

“我只是在挑咖啡。你也要买东西吗？”

“对啊，这案子挺棘手，对吧。”男人笑了起来，“不过我不是来挑咖啡的，我是来买点瓜子解闷。”

售货机发出哗啦一声撞击声，李警官俯身拿出了那杯廉价的速溶咖啡。

“你为什么犹豫？”

男人又一次问出了那个问题，就在他准备塞进一张十元纸币的时候。

“哈？”李警官觉得有些不快，她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这样对她指手画脚，她的语气强硬了一些，“我不知道挑五块还是七块的咖啡又什么可犹豫的，它们都一样的廉价。”

“但你确实在犹豫，就像明明你知道两种咖啡不会有大的区别，但你仍旧在下意识的判断。我也经常这样子，我不感觉这对一个法律相关工作者来说有什么不好。”

顾问律师最后还是拿出了一包瓜子，他的衬衫袖子随意卷了上去，露出了结实线条流畅的小臂。

“所有人都觉得现在坐在审讯室里的男人只是个不愿意开口的杀人犯，而我却在犹豫。”

那人抬起头，直视李警官的眼睛，李警官不确定这句话到底是自言自语还是在故意说给她听。

“有什么可犹豫的……”

“动机。”律师平静地丢出两个字，“他没有杀人动机。”

 

 

“我没有什么可犹豫的，最后就像报纸上写的一样，我们找到了那个被他抢了女朋友的男人，冲进去的时候他已经上吊了，他留下了遗书，承认了罪行，在他家里发现了沾有死者血迹的衣物，没什么可犹豫的。”

“你知道心理医生是有保密条例的，你可以坦白。”

“教授，我已经坦白了。”

“或许我来提出一些问题，而你只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就好，这样子可以吗？”

“有些问题涉及到警方机密我将拒绝回答。”

“当然，任何问题你都可以选择不予回答，你只需要回答，你判断后该回答的那些问题。”

男人仍旧和她平静地对视，李警官闻到咖啡的香气已然弥漫开来，她又再次向后靠了靠，才点了头。

“这个案件的过程中，发生了你所未预料到的变故，对吗？”

“对。”

“这种变故让你第一次开始判断你在警校学习到的知识是否适用于真实的工作情况，对吗？”

“是。”

“你在这个过程中遭遇了判断失误，这种失误让你愧疚，对吗？”

“……是。”

“这个过程和撒律师有关。”

李警官的背部又一次挺了起来，她感到否定的回答在唇齿间来回冲击，却在对上对方的眼神时迟迟无法将那两个轻声吐出，最终她只是垮下肩膀，点了点头。

对面的鼠灰色沙发上的心理教授仍旧平静，他只是温柔地注视着面前这位女警察，比起医生，更像是一位成熟的老师。

“你介意聊聊撒律师与你的故事吗？那让你感觉如何？”

他的窗帘是墨绿色的，在灯光下更像是某种黑色，这让这个房间或许白天也会像黑夜一样，她在想为什么这位教授有这样的装修爱好，或许太过，隐蔽了些。

 

 

李警官在放下文件时扫到了办公室外间的厚窗帘，几年没洗过的厚布瞬间飞扬起作呕的霉气与灰尘，在这里她再次见到了撒律师，正在内间和自家上司吵架——而内容也让李警官感到惊讶，他在为那位白姓嫌疑人辩护。

“无论他做了什么，你不能主观审判他！你不具备比法律更高的地位！”

撒律师和组长吵得厉害，李警官知道自己不该偷听，但她仍旧隔着一层玻璃和门缝听了一些内容，那只法律的猎鹰张着它威武的翅膀，锋利的羽毛在光下闪着耀眼的色彩，在玻璃上倒映出清晰的轮廓。

“每一条细节都指向他，社会等着我们给出答复，上头也等着我给出答复，姓撒的，你只是个律师，一个顾问律师！”

“那你也不能审判他，你没有关键证据链。”

“杀人偿命，撒律师，这就是这社会上的道义，这也是你的法律告诉我的。”

“不，那只是那些写在纸上的所谓‘法律条文’告诉你的，正在的法律远远凌驾于那之上。”

顿了一下后，李警官听到那位律师平静地说出了一句话，像是在阐述什么坚信不疑亘古不变的真理。

“撒律师，我敬重你这位法律顾问，但你最好只做好你顾问分内的事儿。”

在李警官听到脚步声时，她极快地拿起了那份早就放下的文件，重新站到了门口，做出刚进来的样子。

“唉？是你啊，那个实习小警察。”

“撒顾问你好。”李警官笑了笑，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她难得有了窘迫的感受。

“你还真是个有趣的小警察，我看好你。”

在擦身而过的时候，那位大律师不痛不痒地丢出了一句评价。

 

 

“我不认为当着他老友的面谈论他是好事。”

“这是心理医生和患者之间的秘密，何况，我相信你的评价并不会影响撒律师在我心目中的评价，而我提出的建议是，谈论他，会帮助你解决你的问题。”

“他是位警局里的好顾问，是位好长辈，好老师。而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问题。”

“那么你的心理评估不会到我这里。”

李警官的背又回到了刚进门时的紧绷状态，她就知道，肯定是这样子的，警局那群人事部的家伙将她的心理评估随随便便推了出去，他们会因为她犯的那次失误揪着不放，让她做一个疗程的心理治疗，并且在之后拿出一份新的权威评估，如果她不表现好的话，就准备卷铺盖走人吧。

“你应该能猜到，我们坐在这儿的最主要目的其实是这个，而我的一纸评估将决定你的去留。”

“是的，我知道，那只是个失职，我承认我的失职，但我没有心理问题。”

“撒律师把你推荐到我这儿，是想让我帮助你，而我相信他是将你当做朋友对待了。请你相信我，我会解决你的问题的。”

“我会表现好的。”

“表现好？”

“什么？”

“你用了‘表现’这个词。”男人杯中的咖啡已经凉了，还剩一部分的褐色液体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某种介于温暖与诡异之间的光，“这是否意味着，你认为我是一个考核者，而你是个被考核者，你渴望得到我肯定的评价结果。”

“不是。当然不是。”

李警官知道自己在说谎，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睛，让它不要流露出躲闪，而她相信一旦流露出那种情绪，这个男人将立刻看穿她——她就像一只透明的玻璃容器，里面盛放的心思都一览无余，而面前的男人是一位挑剔的玻璃器鉴赏家。

“李警官，你是个聪明的女性，这点你自己和我都清楚。而你可以适当放下你本能的警觉与推断。让我来告诉你，如果撒律师没有特别提出这一点，你将会分到一位其他的警局心理医生，而聪明的你将会按照标准的心理评判准则给出一些完美的答案，收到一份合格的评估，继续回到警局当你的重案组特警，但这里我很想提出一个问题。”

教授的身体前倾，旁边橙色的光在他的眼镜上反射出一道类似火焰的形状，李警官看到他柔和的眼角沉浸在某种近乎静止的时空场景中，他只是看着她，然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虎啸声，伴随着人类的尖叫。

女警察的背部猛地渗出了冷汗，要比一些生死攸关的重大刑事案件中她的紧张和恐惧更甚，男人看了她一会儿，嘴角勾起了些意味不明的笑意，这种笑意稍纵即逝，让女人似乎觉得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教授重新坐了回去，像之前每一刻一样地优雅。

“你回去之后可以一直做一位好警察直到退休，也可能因为你的那份小小的隐患问题，导致——”

他笑了一下——

“难以估量的恶果。”

 

李警察吸了一口气，她无法将眼神再次移开眼前的这位教授，她无法再去思考他鼠灰色的沙发墨绿色的窗帘褐色的植株斑点或者来自澳大利亚的羊毛地毯，她觉得内心骤然的冰冷，继而某种潜在的疑惑与恐惧像是酒一样灼烧而滚烫地流进她看上去坚定的心脏。

“好的，今天的时间差不多了，相信我们下周这个时间段将会再次坐到这里，来详细聊一聊——”

心理教授最终站起了身，优雅地整理了自己的西装马甲下摆。

“是什么，让你在开那一枪时，犹豫了。”

 

八下钟声响起，李警官走到门口时，转身正好对视上了送她走到门口的何教授，她在余光中看到门外走廊的窗户中映出这座罪恶之城的灯红酒绿，她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真切的感受——这广袤的城市中灯光盘根交错，有无数的野兽在这样的夜里在暗处等着狩猎。

而他们披上那漂亮的人皮，或许就优雅地盘踞在这样一道暗褐色的门内。

她站在这道门所在的位置，无法判断那一边更危险。

 

“李警官，我很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

 

钟声结束，这城市进入了浓郁的夜。